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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May, 2011

巴黎的四季(林郁庭)

入秋之時,我來到巴黎,帶著機場免稅店買的嬌蘭「夜間飛行」。 那是左派執政的 90 年代末期,而那些養尊處優的政客,早就脫離了群眾,與利益同在──最終左右派都沒兩樣。在經濟衰頹、失業率節節攀升的黯淡前景裡,保守排外的極右派悄悄竄起。 這跟向來搞不清左右、不辨東西南北的我,無甚關係,只是雀躍著社會主義下諸多獎助補貼的福利,我這外國學生也享受得到。 那兩個月著魔地看著季節的色彩流轉。深淺濃淡各異的豔黃緋紅火苗,於街頭竄起,以燎原之勢熱烈延燒,而後幻滅。枯葉於行進的腳下沙沙作響,燒烤栗子的白煙在一堆堆葉塚後昇起,甜蜜的焦香隱隱雜著死亡乾腐的氣息,生命的豐碩與趨於沈寂精煉於此刻。

文廟淘書(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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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廟?城隍廟附近嗎?」因為你看來不像本地人,出租車師傅總想確認你沒搞錯,真的不是要去城隍廟,跟其他觀光客湊湊熱鬧。 文廟奉祀的是孔子,自唐玄宗始封文宣王,宋元兩代不斷追封,謚號愈加愈長(感覺挺像歷代書畫上蓋得滿滿的帝王鑑賞圖章),孔廟遂稱文宣王廟,向為祭孔與儒學重鎮。元代上海立縣始建文廟,已經有七百多年歷史,今址的文廟重建於清咸豐年間──經歷了如許朝代更替的風霜,古剎要存活於戰火之下,畢竟不容易。 文廟、豫園、城隍廟都位於老城廂,與法租界僅有一步之遙;若上世紀前半葉的上海明媚如「東方巴黎」,租界是巴黎,這裡就是東方。洋人穿過城門, 鞋跟喀噹、喀噹在赭紅花崗岩上敲著,跨進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狹窄的石板道擠得水泄不通,往來運貨、一根扁擔挑四方的苦力,頻頻讓行人無處閃躲,一不留神撞著了竹簍裡的雞蛋,有得賠的;那頭悲鳴的豬公止息了,屠戶俐落地把血水屎尿倒進環城溝涇裡,誰被潑到是活該走路不長眼睛。飛檐黛瓦往街心延伸,店家插得琳瑯滿目的招牌旗幟,更幫著遮蓋僅餘的一點陽光;租界商鋪就愛誇耀大片玻璃窗內華美的誘惑,這裡可不同,一覽無遺的開架店頭陳列,連櫥窗都嫌多餘。

三少四壯…(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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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犬狂吠聲大作,提貓籠的女子跟寵物一齊豎起寒毛,少婦懷裡的嬰兒睜大骨碌碌的眼,一時忘了涕泣。 我切斷自己最不擾人卻引人注目的手機答鈴,提不起勁回覆朋友捉狹的善意──一會兒簡訊進來了,生日快樂,你在香港吧,恭祝四十不惑。 再怎麼禪思哲理以對,要自己不為數字所惑,每一個從九到〇的過程,都是關口。一個十年走過一個十年,從迫不及待想成長的不耐,走入風飄萬點正愁人的思春期,到開始疑慮自己是否年華盛極轉衰,以至必須接受中年迫近的焦慮。一票不惑已久的老友摩拳擦掌──像是觀照瀕臨滅種野生動物,好不容易等到最後一隻在絕跡邊緣──準備慶祝(不是為了壽星,而是竊喜大家終於變成同一國的,再沒人可以大言不慚地誇耀青春年少),我卻選擇於前夕出逃,悄悄來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拜訪只知道我生於開春之交,卻搞不清何時的 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