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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October, 2011

金馬影展:《朱花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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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易變,似朱花之月。 朱紅之色,點出全片特有的韻律與節奏;正因全片寫意自然,那畫龍點睛的嫣紅尤顯哀艷決絕。景致極美(不愧坎城金攝影獎的榮銜),朦朧的遠山,彎月般婀娜的稻田,水田裡流溢而行的日影。貫穿全片的《萬葉集》詩句,於淡淡的哀婉中溫柔包覆撕裂魂靈的激情與暴力,亦如本片,展現純淨語言柔若無骨之下堅毅的韌性。 11/05(六) 微風2廳 15:10 11/07(一) 微風2廳 16:40 11/08(二) 微風2廳 12:00

《幻影枕邊書》(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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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點的《禁忌影展》(Jeux interdits)巧逢Paul Auster編導的《幻影枕邊書》( The Inner Life of Martin Frost,  2007),不無驚喜。         清晨醒來,枕畔莫名睡著一個美麗女子,而這謎般的女人恰為你的謬思女神,因你的小說進展而燦然綻放,故事終結遂殞命而去,玉如煙然。異性戀男作家最終的遐思,莫過於此吧,創作與生命的起源,究竟是出自慾望。一如Auster的作品,聰明而精巧,四個人物與單一場景,便撐起一場好戲,然只宜淺嚐,終還是輕盈了些。小說家駕馭人物與敘事的能力,遠勝於運鏡的功力,很明顯的「作家電影」(不是「作者電影」),寫作的人看了,特別有「自己人心領神會」的趣味。         演謎樣女子的Irène Jacob,已不復《雙面薇若妮卡》( La Double vie de Véronique,  1991)、《紅》( Three Colors: Red,  1994)的光彩照人,讓人不得不愧嘆美人遲暮,還好Kieslowski留下了她最美的樣子。

龐貝幽魂(林郁庭)

雙叟( Les Deux Magots) 和花神咖啡 (Café Flore) 斜對角拐進去,綠地旁有家「維蘇威」,我跟 R 去過幾次。 「這兒 Pizza 特好吃,你看。」 瞥進半開放廚房,師傅正熟練地甩麵皮,鏟入磚造烤爐。晦暗的爐壁更顯火光猙獰,炭沫火星恣意揮灑,以為屍骨無存的麵餅,一會兒流淌著騰騰熔岩的乳酪出爐了,焦香四溢。 「以男人的觀點來說,自然期待著火山爆發的美好夜晚。」 R 眼裡映了幾許火苗,燦亮燦亮地。 維蘇威 (Vesuvio) 山腳下全然不是這般情調。龐貝之後,山頭沒再咕噥著不祥的煙塵,那日晴空藍得留不住一絲雲彩,卻依然在人心底投下化不開的陰霾。

《噪反城市》(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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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噪反城市 》 ( Sound of Noise , Ola Simonsson & Johannes Stjärne Nilsson , 2010) 廣告出身的西蒙森與尼爾森, 以 闖入民宅隨性作樂為題的短片 〈一間公寓與六位鼓手的音樂〉( “ Music for One Apartment and Six Drummers” , 2001 ), 於網上大獲好評;兩位導演遂延續新穎的創作理念,與同一批樂手再度攜手,所打造的首部劇情長片,於坎城得到相當的關注。這次,六位音樂家不再滿足於公寓內玻璃杯、吸塵器、寵物碗碟、馬桶刷觸擊啓用,營造出的獨特韻律感和高低起伏,私闖公寓畢竟也不夠無法無天:他們要顛覆一個城市對於樂音與噪音的分野,無政府的氣息於造反有理、犯法無罪的恣肆中更透露無疑。把開刀房醫療器材與病人當樂器敲擊只是牛刀小試,搶銀行享受碎鈔票與蓋印章的愉悅聲響,在古典樂聖殿外以鑽地機和怪手作亂,甚而讓提供城市光明的電纜,無可避免成為他們樂章的高峰。這像是回應了百年前義大利未來主義重要宣言《噪音的藝術》( Luigi Russolo, L’arte dei rumori ) 所言,新時代為聲音光譜所帶來的速度感、能量與城市工業環境的各種噪音,鼓勵音樂家突破當前管弦樂限制,藉由適當機制協助來拓展聲音的無限可能性。

《光榮時刻》(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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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榮時刻 》 ( Hors la loi , Rachid Bouchareb , 2010) 以王家衛為首的坎城評審團,當年將最佳男演員獎同時頒給法籍阿爾及利亞裔導演鮑查瑞《光榮歲月》( Indigènes, 2006) 的五位主人公,除了表彰他們不分軒輊相互扶持的精采演出,也顯示分飾於二戰中同為法國軍隊效命的北非法裔 (pied noir) 、殖民地臣屬的一白四阿拉伯裔演員,同等承擔了該片所欲表達的政治意涵與歷史包袱。儘管爭議不斷──耐人尋味的是歷史學家對於一部虛構人物的劇情片呈現的真實頗有微詞──法國因屬地爭取獨立,自 1959 年凍結了這些參戰北非士兵的撫卹金卻是不爭之實,席哈克政權也不得不因之檢討國家政策(這的確是電影藝術的力量造成改變的難能可貴例子,但修法後多少人實際拿到積欠已久的撫卹奉養,則是另一個問題)。

《請來參加我的告別式》(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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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來參加我的告別式 》 ( Get Low , Aaron Schneider , 2009) 為人掌鏡近二十年的資深好萊塢攝影師 史耐德,首部劇情長片根據美國田納西州鄉野傳奇改編,敘述上世紀三〇年代一場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生前葬禮 。舉辦自己喪禮暨摸彩派對的怪老子,在編劇 Chris Provenzano 的祖父口中活靈活現,成了他童年聽聞的故事裡最難忘的一個。離群索居的謎樣老頭,背後藏著什麼樣的驚人故事,有什麼動機去辦這樣不尋常的告別式?在現實中無解的問題,於劇本裡是主要鋪陳敘事的線索,帶動故事的進展,並指向最終結局。 即使這樣不平凡的故事,在傳統好萊塢編劇模式下,無可避免要落入俗套──藉由涉世未深的葬儀社年輕僱員的眼去觀察怪老頭,逐步抽絲剝繭,以障眼法帶出疑似主人公年少時愛的火花,再把它推翻,葬禮高潮的告白,才點出真正慘烈的愛與死的傷痛,以及自我放逐四十多年的贖罪過程──整個敘事節奏、鋪線與營造高潮、收尾手法,都不出好萊塢劇本慣有格局,適時加入的溫情、核心家庭價值,更不出怪老頭或許要顛覆的美國中西部傳統。對照一個有些趣味而逐步陷入平庸的劇本,本片運鏡尚不俗,昏黃而懷舊的色調,適如其分烘托時代氣氛,然而真正的救贖,還是在幾個演技派老將精湛的演出。

《靈魂的旅程》(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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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魂的旅程 》 ( Everlasting Moments , 陳文彬 , 2010) 政治人物走進戲院已蔚為風潮,大陣仗的維安,往往說明了與民眾同樂還在其次,錯過搶那些本土的、具有議題性電影的頭香,幕僚們的敏銳度便可質疑了 。誰最先看了《雞排英雄》(葉天倫, 2011 ),關注了都市更新條例的弊端與夜市攤販的心聲;誰趁早安排觀賞《靈魂的旅程》,對於弱勢群體不斷為主流文化衝擊、壓抑的問題,表示關切,才是重點。這些電影中提出的種種社會文化議題,一如所料的,在媒體炒作之後快速竄起,也快速被遺忘;如能有偶像加持,票房總差不到那裡去,娛樂之後,其中蘊涵的反思是否得到重視,是另外一回事。而原住民的題材,再怎麼政治正確,還是吃力不討好;《賽德克.巴萊》開出票房佳績前,電影公司與導演的「審慎樂觀」,倒也不是沒有理由。

魔法威士忌(林郁庭)

霧夜倫敦,徬徨的 T 守在地鐵口,訂下三日之約的那人遲了,若不出現怎麼辦?不會在蘇格蘭出事吧?正胡思亂想,對面街燈映出一個引人側目的怪客,精靈浮動的仲夏之夜,卻重重裹著墨色格紋披風,肩頭一閃,是個鑲上紫晶瞳眸的銀紋章。 三天前,我跟同遊的學姊 T 在倫敦街頭分道揚鑣,她去河畔青青、芳草鬱鬱的莎士比亞故鄉 Stratford 朝聖,我迫不及待離開英格蘭,回應來自北方的野性呼喚──想當年我們在英國文學史課堂,捧著同一本書(有人懶得帶那重似泰山的歷代文選教本)而結緣,她一雙眼盯住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我的魂都飄向窗外晴空麗日,已然預見這個結果。 蘇格蘭不產莎士比亞這般霸氣籠住文壇首席不放的巨擘,卻怡然以壯闊山河之色勾動瑰麗的想像,俊秀豪傑輩出,諸如著迷歷史與鄉野傳奇、描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史考特 (Walter Scott) ,出神入化的說書人史帝文森( Robert Louis Stevenson ,《金銀島》、《化身博士》 ) ,創造福爾摩斯的柯南道爾( Arthur Conan Doyle) 。因《哈利波特》聲名大噪的羅琳 (J.K.Rowling) ,也在愛丁堡的咖啡館完成巫師與魔法之書的首部。

童話之末(林郁庭)

資訊自由與版權專利改革,保護個人隱私,政府運作透明,大麻合法化。簡捷明瞭的政治主張,讓輔成立 5 年,看似偏狹卻充滿活力的德國海盜黨( Pirate Party) ,於柏林地方議會一舉拿下近 9 %得票率,那些不當它一回事、視之如青年學子問政小組的,莫不跌破眼鏡。海盜黨下個目標瞄準 2013 大選,預備大舉進軍國會──灰姑娘乘上南瓜馬車,是否能一路順遂,登入佛斯特 (Norman Foster) 設計的透明拱頂殿堂,頗讓人拭目以待。 起於曾經維京海賊稱霸的北歐,倡導自由下載、對於盜版( pirate) 意識模糊的海盜黨國際聯盟,確實符合網絡世紀的社會發展潮流,而這個發展表現特別亮眼的德國分支──勢如傑克家一夜間長上雲霄的豌豆苗──多少與它植根於表面刻板嚴肅、骨子裡浪漫繽紛的童話之國不無關係吧。

慕尼黑啤酒節(林郁庭)

「豬腳?那是巴伐利亞菜,別在這兒吃。」 拜訪旅居海德堡附近的 L ,提出想吃德國豬腳的要求,卻被輕易否決掉了。我們也沒有踏進《學生王子》片中那般貴族與平民同樂的小酒館,而是飛車越過邊境(德國高速公路沒有速限,在大家都極力勁飆的情況下,事故反而相對少),在史特拉斯堡嘗了入口即化的燉小牛頭皮、香腸酸菜、微甜而香草味重的 Gewürztraminer 白酒──亞爾薩斯與洛林是法境內最德國化的兩省,居民多擅德法語,兩國不太平和的過往歷史,使他們必須在今朝屬法、明日歸德的處境中,發展出生存的智慧。 口感柔膩而膠質豐富的小牛頭皮,仍未讓我拋卻對香脆豬蹄的偏執。在柏林看到高掛藍白菱格巴伐利亞邦旗的慕尼黑啤酒館,我毫不考慮地點了豬腳──既然(被台灣人)號為「德國豬腳」,為何非要是巴伐利亞?當豬腳隨藍白絲帶與五彩氣球擁簇上場,我後悔不顧 L 殷切的忠告,夢幻酥皮因烹調失當,如賽車輪胎般堅韌難摧,只得「鐵齒」以對。

從蘇州河到老場坊(林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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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美人魚在新銳導演的鏡頭前翻尾,游了過來,閃身而去;取自希區考克《還魂記》 ( Vertigo, 1958) 的經典配樂,映襯如夢似幻的青春,愛與死的執念如影隨 形,卻又消散無影。那是婁燁一鳴驚人的《蘇州河》( 2000 ),污濁不堪的河水,掩映尚未成為大明星的周迅清麗的姿容,沈鬱深情、頰上滿佈痘痕滄桑而讓人印象深刻的賈宏聲,已於年前墜樓身亡。 婁燁借來了希區考克的盪氣迴腸,卻讓一段淒美的愛情,如出水蓮花深植於腐爛的淤泥中,戀人的身影徘徊在廢棄的舊倉庫,摩托車呼嘯沿河堤而行,一大片墨黑裡泛綠的污水,垃圾如浮屍般順流而下。賈樟柯讓這片段於他《海上傳奇》( 2010 )裡還魂了,捲入歷史洪流,已經消失的影像 ── 未疏濬河道上往來絡繹的船家,齷齪貧窮裡滋養出頑強的生命;河邊拆得只剩水泥框的老房子殘骸,在慘白天幕下森然而立,如獅子啃得血肉不剩的最後幾根羚羊骨 ── 對照正在成形的世博氣象(揮汗如雨的勞工,加緊建設趕世博開幕),一拆一蓋之間,乍看並無大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