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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April, 2018

羊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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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偏鄉公所任職的小公務員月末,由於負責接送移居該市的六名新住民,協助其順利融入社區並習慣幫他們安排的看護、清潔、理髮、送貨等工作,而忙碌異常;在照料六人的過程中,月末發現他們都是曾犯下殺人罪行、服過刑期而從牢中釋出的假釋犯,上司刻意隱瞞的好意,是希望市民能毫無偏見地接納,使得更生人更無障礙開始新的生活。 根據得獎漫畫改編的《羊之木》(吉田大八導演),透過介入假釋犯生活日深的月末及他們的雇主、同事,去刻畫人性幽微,為善為惡之必要與或然,小城人情之冷暖。純樸小鎮對照隱藏殺機的張力,公所員工刻意安排六個人不識彼此背景,適切營造出懸疑的氣氛。無可厚非要吊吊觀眾胃口,玩弄某些刻板印象與期待:僅管讓六人分開各自過著平靜的生活,在舉行傳統祭典之時他們卻無可避免地聚集一處、鬥毆鬧事,眼看要出事又平安度過;長得最「凶惡」或吊兒郎當的「壞胚子」,看來極有動機犯案,因而準不是背後真兇。帶著孩童般純真坦率,最終露出內心兇殘的六人其一,從推理懸疑類型片的標準來看並不意外,然而推理探案並非本片重點。費心琢磨的細節,是要呈現人心轉折,在最後關口當事人是極惡或出於無奈,亦在不言中,留下一絲悲憫。就像劇中極其詭譎的 「諾羅羅」神祭典儀式,正邪難分,既切合題旨又充滿民俗趣味。 本片生自虛構情節與人性真實的交纏網絡中,雖然六個假釋犯全都發配到同一個海邊小鎮的設計,可能性微乎其微,引發的戲劇性糾葛卻合情合理。片中「魚好吃、人也好」的魚深市,是在富山縣魚津市取景,面對豐饒日本海的富山確實魚鮮味美,務漁為主的村裡會發展出如 「諾羅羅」這般古老而生猛的邪神信仰,似也不無可能--劇組打造的那尊半人半魚「諾羅羅」神像或還留在面海懸崖上, 日後是否可能成為電影觀光所造的神祇呢? 與「諾羅羅」同樣引人入勝者,還有六人之一無意尋獲、繪有樹上生出綿羊的彩盤,「羊之木」片名源於此,但寓意為何?羊之木的典故出在中世紀貿易,當時歐洲人不識棉花,聽任商賈渲染在東方有能長出綿羊的大樹可收割羊毛,藉以哄抬價格。這個歐洲人所想像掛滿羊的不可思議神木,是在諷刺一個不現實、過於理想化的實驗,還是真的期望受刑人在異地重生,以羔羊的姿態重返人間?怎麼去詮釋,該是端看觀眾對於人性有多少信心吧。

記豎琴名家Xavier de Maistre訪台兼談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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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CD封面可見歲月痕跡 豎琴彈一彈突然想到清酒--這是說初學的人總為那柔美亮麗的音色所著迷,要彈得好聽似乎不難(不像有些管樂器半天吹不出聲音,或某些弦樂要一段時間才能突破「殺雞」般整死旁人的階段),就像不怎麼名貴的濁酒,雖然雜質很多,但米香迷人,充滿新一季收穫的喜悅。到了中級階段,很多技巧性的東西進來了,因為切入角度不好而指甲觸弦發出的雜音,愈來愈讓人困擾,曲子也不是彈得出來就好,遂發現這其實不是那麼簡單的樂器, 於是琢磨著,磨掉了外面的雜質,成就「吟釀」等級。大吟釀的境界,就是磨到幾近米心,幾近偏執的純粹之味,對演奏者而言,完美再怎麼樣都不算苛求,琢磨到技藝的核心,如履薄冰,就等著釀造過程如何造化極品。 第一次聽到 Xavier de Maistre的琴聲,是他贏得美國豎琴大賽金獎次年出的CD,向豎琴界以外罕為人知的偉大豎琴家、教育者和作曲家Heriette Renié(1875-1956)致敬,魔幻森林裡的精靈舞步,纖細優雅而晶瑩剔透,在薄暮中時而朦朧時而清晰的輪廓,像是璀璨的朝陽一現,這個幻境便消失無形。我豎起了耳朵傾聽這音質極佳的錄音,連輕微的呼吸和踩踏板聲皆可聞,卻聽不到任何雜音--這表示他的切入點無懈可擊,當時的我對這才24歲卻技巧高超、已達「大吟釀」境地的美少年,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時我在異地攻讀研究所,小時候學的豎琴拋開了,聽著仙樂飄飄,陶醉之餘,不由得些許悵惘。 台北演出所使用的Lyon Healy Style 23 金琴 回國之後竟有特殊機緣,無比艱苦地把荒廢十年的琴藝重新拾起,還期望著要突破當年無法超越的瓶頸(繼續磨米中...)。後來知道Xavier在那片CD之後,去了維也納愛樂擔任豎琴首席,幾年後離開樂團,以獨奏家之姿活躍於世,並誓言要好好整理為人知與不為人知的豎琴曲目,灌了好幾張風格各異的唱片,我也收藏不少,當然最珍貴的還是早年那張,外面已經找不到了。聽到本人現場演奏,則遲到去年在香港舉行的世界豎琴大會,以及他四月中來台和NSO(國家交響樂團)合奏西班牙吉他代表作的Aranjuez協奏曲豎琴版。比起當年讓我著迷的「不染人間煙塵」的精靈腳步,今日的Xavier所演繹的Aranjuez奔放的熱情、生命之哀愁、歡快雀躍,更讓人心醉;對照剛出道的孤高美少年之姿,20年後的帥大叔仍舊是天之驕子,精研的技藝核心經過歲月的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