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片女星深喉嚨》（林郁庭）

《A片女星深喉嚨》(Lovelace, Rob Epstein & Jeffrey Friedman, 2013)

1972年一部破天荒賣座的色情片《深喉嚨》（Deep Throat, Gerard Damino)，讓出身保守家庭、帶著鄰家女孩氣質的女星琳達羅芙蕾絲（Linda Lovelace），一躍成為該產業最家喻戶曉的名字與面孔，之後尼克森水門事件爆發，「深喉嚨」進入新聞語彙，說明該片於其時的爆發力以及深入人心，故能自在遊走於政治與色情曖昧不明的疆界。被視為經典A片性愛女神的琳達，於80年代出版自傳《考驗》（Ordeal)，揭露身兼她前夫與經紀人的查克（Chuck Traynor)，如何迫使她拍攝該片，於戲裡戲外加諸其身的性凌虐與傷害。再婚、已為人母的琳達現身說法，轉而成為色情片的有力批判者，在女性主義逐漸抬頭的年代，琳達無可避免地捲入女性運動的風潮中──雖然之後她亦指控某些女性主義者，把自己的聲名建築在她的痛苦和人生故事之上。

根據琳達《考驗》改編的傳記電影《A片女星深喉嚨》，未上演先鬧出官司──擁有《深喉嚨》版權的公司，以《A》片未經許可使用《深》片五分鐘的歷史鏡頭，而提出控告，揚言要阻止《A》片發行銷售，並求取巨額賠償。不管是新聞炒作還是兩家片商在比誰的「喉嚨深」，《A》片在喧嘩聲中出場，引出的若干爭議性議題值得我們深思。擔綱的亞曼達塞佛瑞（Amanda Seyfried）看來比琳達本人更甜美無邪，因此故事由陽光灑落的後院落入家庭暴力的黑暗，更突顯出戲劇張力十足。焦點集中在女性身體與心靈如何一次次受到剝削，不是太複雜的倒敘手法，加上重要場景的重複剪輯運用，讓我們首先看到琳達在過度嚴厲的家庭管教、以及情人查克的勸誘之間猶疑不定，終於被推入色情工業，也似乎抱著過於天真的星夢；當電影進展至準備出版《考驗》的關頭，再讓我們回首主人公過往，同樣的新婚燕爾、鎂光燈、紅地毯鏡頭，背後卻透露難言的辛酸與狂暴。幾場讓人不忍卒視的性虐、輪暴場景之外，最具震撼力的畫面出現在琳達母女之間──那家教嚴苛到不近情理，一方面引起琳達反彈，一方面卻讓「婦德教育」深入她心靈的母親，是由90年代的性感女神莎朗史東飾演（我們不由想起她在《第六感追緝令》中緊身洋裝裏不著內衣的模樣），不無諷刺。兩代恩怨以及兩個世代性感女星有意無意的交鋒，最終的和解與團圓，似乎為所有的苦難陰霾劃下終點：琳達離開重創她身心的色情產業，於新的婚姻和家庭裏找到慰藉，她終於又是媽媽能接受的乖女兒，而愧疚的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A》片主線大略如此，或許為了表達女性成長的正面訊息，而不免簡化那些該是更為複雜細膩的人物心理，亞曼達的演出即使不俗，多少受到侷限而平面化，其他人物亦為是。從琳達的故事作為出發點，去思考色情片以致整個演藝圈受到黑道金錢把持，銀幕前閃亮的巨星可能是所受凌虐剝削最深者，之中凸顯的性別角色問題，以及在窺視的整個社會生態和心態，那麼《A》片的「深喉嚨」所吞下跟吐露的，或許比想像中更引人入勝呢。